【不义超蝙】冰层之下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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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理解……到底是哪儿不对了，你自己看看！……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犯罪了，任何犯罪行为都将受到严惩，不会有人再遭遇不幸，联盟也重新聚到了一起，怎么只有你……布鲁斯，回到我身边！重新和我站在一起就这么难么？！”
黑暗中亮起一点荧光，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闪着微光的巨大的镜子，里面似乎正有人在激动地说着什么。突兀的声音吸引了布鲁斯的注意。受到一种微妙心情的蛊惑，布鲁斯走上前去。
……
“这是第几次了？”镜面里的人大声嚷嚷着，“你就那么喜欢被这玩意控制的感觉么？”
超人双手用力地拍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过猛的力道弄得连接在脑控装置上的金属触手一阵乱响。
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人因这扑面而来的低压而咬紧了牙关。苍白的皮肤暗示了他的虚弱，布鲁斯知道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了。作为一个囚徒，被固定在那张行刑架上，被迫剥离了自我意志与尊严，几乎和死了没有区别。
似乎是受不了那喑哑的吸气声，超人几秒后直起了上身。他在室内烦躁地踱步，却又挥手唤出了虚拟的屏幕对囚犯继续劝导：“看到了吗，布鲁斯，这就是秩序，一切都在我的管理下井井有条。”
画面上的人们低着头匆匆走过，宽阔的城市街道静默无声。正义联盟的军队正在守卫世界各地的安全。几乎所有人的头上都带着一个闪着紫光的装置，和此刻带在囚犯头上的如出一辙。
蝙蝠侠死气沉沉的身体雕像般注视着这一切，一潭死水似的眼睛如同一个旋涡吞噬了超人所有的得意与自信。超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坍塌。
他忽然俯下身，轻轻托起了蝙蝠侠的脸。
“好受吗？”
似是关心，又好似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蝙蝠侠涣散的眼神晃了晃，竟有了一点复苏的征兆。超人没有忽视这一变化。他急切又谨慎地开口，甚至掺了点讨好意味地对他喃喃道：“加入我吧……只要你点头，我就把这个装置卸掉，以后也不会再用在你身上。”
镜外的布鲁斯无声叹息。
即使把他的拿掉，也还有无数用来组建军队的装置存在着，而超人绝对不会同意放弃它们，所以答案已经可想而知。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亮了一下的眼神转瞬即逝。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超人愤然起身，将人丢回椅子上，狠狠骂了一句“冥顽不灵”。他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囚犯似乎还有话要说。
蝙蝠侠干咳了两声，费力从嗓子里挤出了干瘪的声音：“克拉克……别再继续下去了，让我帮你……”
可超人已经不想听了，他走到控制台前，对着一个按钮残忍地按了下去，逼迫着本就行将就木的躯体发出惨叫，没能说完的话语也淹没在被再次剥夺意识的痛苦里。
布鲁斯凝视自己受刑的画面，心中一片麻木的死寂。
即使已是过去的记忆，那种窒息感依然鲜活。眼前仿佛是一个储存记忆的空间，一个超脱普世三维的存在，将人脑内无法释怀的画面突破时间空间展现出来。布鲁斯对这种感觉不算陌生。在这里，世界不再受到外部规则的束缚，精神也挣脱了肉体在无形中肆意伸展，布鲁斯朝两侧看去，有更多的镜子在黑暗中露出了镜框的一角。自己如同一个被困在画廊中的幽灵，被夹击在无数的意识中间，不知来路也不知归处。
镜子里的画面短暂的沉寂过后又开始从头播放，布鲁斯在它黑屏的一瞬间看见了自己的背后，突然被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刺中。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布鲁斯看见背后正对着的镜框上签着克拉克·肯特的名字，而镜子里的他正在哀悼。
怀中的尸体已经有些僵了，超人怔怔地望着那张失去生气的面容，仿佛和这具尸体连在了一起，四周一片狼藉。
布鲁斯随着画面的推进逐渐看清了那具尸体的模样——他闭着眼睛，眼眶深陷，苍白的皮肤形销骨立，然而他的岁数并不该与这份轮廓匹配。唯一的解释只有死前受了苦，生生被摧残成了这副模样。超人失去意识一般盯着布鲁斯的脸许久，忽然伸出手开始打理尸体的额发，仔细地将那些凌乱的碎发从布鲁斯脸上拂开。
他看起来无所谓悲伤，也无所谓愤怒，虽然在动作，却好像一切都已经停止了流动，镜子的里外蔓延着同样的压抑，画面就在这样的机械重复中结束，随后从头开始播放——
眼前是一条逼仄的走廊，钢构的地板反射着顶灯病态的白光，光的尽头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抓着什么，正冲着被玻璃墙面隔断的另一端愤怒地嚷嚷。
“你给我解释清楚！”超人红着眼睛，一拳打在了仿若纸糊的钢化玻璃上，尾音因为情绪的起伏而有些难以控制地发抖，“他怎么不会说话了！怎么不会动了！……你给我解释清楚！”
玻璃隔断的另一端，背着机械枷锁的囚徒似乎是被超人这般癫狂的样子给震慑住了，目光在超人和他怀里的人之间游移，脸上惊疑不定。
超人的胸膛因激动的情绪剧烈地起伏，目中红光灼灼，似乎随时准备将人化为灰烬，这种暴怒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囚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瞬间浮现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你看不出来他已经死了吗？”
他给了超人一个充满戏谑的眼神。超人瞳孔骤然一缩，原本还只是龟裂的玻璃被彻底砸了粉碎。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人都带了你那个装置，怎么就他死了，这不可能！”
这下囚犯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扬起脸大方地享受着敌人的痛苦，嘲讽道：“可是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受你反复折磨啊。”
不顾超人铁青的脸色，布莱尼亚克得意于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取得了如此效果，意味深长地继续调侃道：“这种东西，开了关、关了再开，对人脑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他忽视了超人的变化。
愤怒到达顶点反而变得平静，超人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毫无感情地盯着布莱尼亚克，然后在他最得意的那刻突然烧穿了他的脑子。
布莱尼亚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对死亡的恐惧甚至都没来得及在他脸上成型。超人在尘埃落定的囚室中席地而坐，牢顶的灯光轻柔地落在他的肩上。他开始凝视布鲁斯的尸体，如同布鲁斯开场所见到的那样。
“快起来，我们要出发了。”
布鲁斯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流动的云影，耀眼的金红色太阳悬挂在天际，随后才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克拉克的身影。
他逆光俯视自己，略有些担忧的表情鲜活真实。布鲁斯还没能从方才的场景中回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们这是在哪？”
热风带来了草木的气息，布鲁斯动了动僵直的身体，意识到自己坐在一棵树下，周遭是无人的野外，抬眼望去只有高大的林木与旷远的天空。之前的虚无阴暗都不见了，白噪音灌入耳朵，他像是从窒息的真空回到了有风有温度的真实世界里。
克拉克的额发同披风在太阳的余晖中招展，他迎向红太阳的方向，用非常温柔非常眷恋的声音给出了回答。
“这里是氪星。”
布鲁斯有些茫然。他回忆了一下再往前的记忆，说道：“我记得另一个超人出现在了孤独堡垒内。”
克拉克闻声回过头：“嗯，是他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布鲁斯轻皱起眉：“解释一下。”
克拉克顿了顿，似是经过了某种考虑后缓缓开口：“他打开的是一条传送通道，可以开启时空之间的‘门’——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布鲁斯点点头。
克拉克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悦，他借着起风将视线转向一边：“我们现在并没有回到现实中去，我这么和你解释，时空之间的混沌缝隙就好比人类认知的宇宙一样，所有的生命包括我在内都是不能长期停留在这里的。这里是一片混沌的夹缝，如果不能及时脱离的话最终将会‘解体’、被这里的虚无同化。那家伙打开了我们世界的‘门’，但是并没有开启他自己世界的……他打算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布鲁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回想起了方才展示着记忆的回廊。
“你说了我们没有回到现实，又说我们是在氪星。”
“因为这里并不算是真正的氪星。”不知是否是风的原因，克拉克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这里……是我设计出来的虚假的氪星。”
一声悠远的鸣叫划过天际，三只六翼飞龙从远方的山脉飞来，顺着金黄的薄暮在云层中滑行。克拉克同布鲁斯一前一后地行进，照克拉克所说，他们的目的地将是建在山巅的艾尔家城堡。
“这里是我照着氪星的影像资料所建立的一个虚实交错的空间，类似于是一个空间站，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口可以回去。”
“所以你早就来过这里。”
他们停在半山腰上，看到成群的飞鸟从平原上掠过。屹立在太阳之下的能源塔附近漂浮着不分日夜开采的舰群，布鲁斯认出这些都是克拉克对他描述过的画面，在很久以前。
“你也去过卡尔的世界吗？”布鲁斯问，“他说过你去他的世界取走了什么东西，是和我有关吗？”
克拉克回过头来。
布鲁斯：“其实我已经死了对不对？是你复活了我。用的什么，拉撒路泉吗？不、那我不会被变成小孩的样子，所以你是用了从另一个超人的世界里取来的东西吗？”
布鲁斯十分坦然地叙述着，好似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芥蒂。克拉克试图从他的表象中看出些什么，眼前的布鲁斯俨然已经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是那个他不能再轻易看穿心思的多年故友，也是与他针锋相对了七八年的顽固宿敌。这明明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的成果，没想到最终如愿后却仍然心情复杂。
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了小布鲁斯的脸，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布鲁斯。如果自己那时接受了他的存在，顺势就这样从新开始，那么此刻的一切……克拉克甚至有点想笑。这样的假设对现实而言于事无补，只能感叹为什么人类总是这样后知后觉。
“你从这里出去以后会离开吗？”他干脆也直接把问题抛出来，“等从这里出去以后，你还要继续与我为敌吗？”
他们心照不宣地用相似的问题来交换答案。超人眼中的光芒逐渐冷却，面对成年的布鲁斯他总是很难保持镇定，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布鲁斯迟迟没有给出回答，这样的等待让克拉克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在浪费时间。
“如果你……”
“我知道了。”
克拉克一愣，布鲁斯的话语被他打断了。气氛尴尬了起来，布鲁斯张了张嘴，看起来竟然有些许的无措。
“如果你放弃再使用脑控装置控制全世界的话。”
克拉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世界需要我的保护。”
“是保护还是掌控？”布鲁斯在后面问道。
“有什么区别。”克拉克没什么所谓地嗤笑一声，“这个世界想要正常运行就需要秩序，需要有人来制定规则——倒不如说是无序的世界才会混乱，就像远古时代的部落要人们茹毛饮血地活着，被野兽侵袭，死了也就死了。现在有我在，我起码保证了不会再有冲突事件发生，出现问题会被立刻解决，有危险也会有我的军队来保护。”
“解决。”布鲁斯绕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你审判了人类之间的每一桩案件、每一个矛盾、甚至是每一次不满吗？无论事情的大小？”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超人也不可能有时间听完这世上的所有牢骚，除了必须出面的大事以外，大部分都是依照现有的法律交给下层去处理，克拉克明白这是蝙蝠侠式的刁钻诘问，或许目的不在于了解而在于激怒，但他还是因此心烦意乱起来。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布鲁斯，其实是我又或者不是我能有什么不同？过去审判权在各个国家手里，交给了他们的法官、检察官、警官……他们又做得如何，他们做到绝对的公平了吗？”克拉克一顿，“你想想你的父母，那个杀了他们的凶手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么？”
布鲁斯突然止步。不论过了多久，父母之死都是布鲁斯内心一座无法安然跨越的天堑，克拉克太了解他的弱点，发难时不动声色地将此揉入话峰当作武器朝他刺来。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一个问题。”
布鲁斯盯着眼前赤色的披风。在红太阳的加持下，它越发鲜艳明丽，如鲜血般的红色满目灌入他的眼中。
“克拉克，你还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因为修文顺序打乱了，第10章见这里：点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