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超蝙】冰层之下08
两道缠斗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声堪比爆炸的巨响在有限的空间内飞快移动着。从地上再到空中，每一次相遇都撞出了地动山摇的末日氛围。
戴安娜一剑挥劈被卡尔闪过，余光捕捉到对方的起手，立刻回身以盾护住身体，却还是被超人以蛮力撞了出去。堡垒的墙壁发出一阵颤抖的嗡鸣，尘埃簌簌落下，但还不等落尽又被一道金光刺破。神奇女侠顺着飞出的套索从被撞出的浅坑里弹射而出，就像感觉不到伤痛和疲倦般再次迎了上去。
神器如同有知觉的蟒蛇，一经缠上猎物的身体便死死箍紧。戴安娜整条手臂发力，一举将超人从半浮着的空中扯了下来，旋即调转身体一个踢蹬将钢铁之躯砸向地面。
无数碎石从头顶滚落，飞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超人落地后立刻滚翻又躲开了一记从天而降的捶击。戴安娜扑了个空，原地蓄力半秒再次朝着目标扑了上去。
“你想放弃我们至今以来所做的一切吗！你想要放弃这个世界吗？！”
她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浑身锐刺倒竖，出手愈发不留情面。克拉克面不改色地将她的进攻一一接下，虽然没怎么受伤，但也被密集如雨的攻击逼得逐渐烦躁。
“……你够了没有！”
戴安娜直接凌空一脚将他踹飞了数米。
轰鸣声中，她冷漠地站在那里，眼神灰暗如同在看一团无生命的无机物。
“你太令我失望了。”
超人单手支撑膝盖起身，鲜红的披风沾染了烟尘的颜色，看着一片斑驳。他抬手用手背抹了下脸，将同样没什么感情的回答奉还：
“我从来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如何。”
站在差不多是两个人中线位置的布鲁斯清楚地看到神奇女侠的肩膀抖了一下，飒爽的眉宇在呼吸暂停的一秒内乱了阵脚。
“卡尔·艾尔。”戴安娜忽然笑了起来。因无人干预，几声之后便发展成为彻底失控的大笑。
布鲁斯瞄了一眼站起来的超人，他同样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同舟共济多年的同僚，迷茫的肢体语言表现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是啊……你从来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根本什么都没在乎过。”
清亮的笑声逐渐休止，戴安娜拢一拢长发。话语落定时，视线正好扫向第三人所在的位置。布鲁斯无端觉得她是想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所以对你抱有了这么多年希望的我真是个傻子。”
然而下一秒她却再次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手无寸铁的布鲁斯而来。
布鲁斯后退一步。明明神奇女侠的攻势凶猛，却没像刚刚一样带来必死的威胁，布鲁斯心念一动，忽然抢着开口：“克……！”
时间同空间交错，总有一个会迟。超人闪身到他们之间，伸出的拳头没能阻拦住任何人——神奇女侠赶在他抵达前一秒收住了攻击。
她灵活地转身让开一步，再次从超人的背后抽出了套索，一阵寒意直窜上脊背，这次超人来不及躲开。背后的空门使得他被神奇女侠压倒在地，以套索勒住喉咙。因为魔法的关系，他的反抗弱化了不少，超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神奇女侠面无表情地收紧双手，冷笑一声：“可是你也别想得太好了。事到如今，你想回头哪儿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
超人的挣扎明显一僵。
戴安娜没有放过这一细微的变化，她的眼中升腾起别样的神采，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俯下身以他们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当年虽然是小丑的算计，但是真正动手杀了露易丝的是谁？将大都会夷为平地的是谁？后来又杀了火星猎人的谁？杀了沙赞的又是谁！”
超人停了下来，整个人惨淡得如一张被冷汗浸透的纸，而这样的反应只会让戴安娜更加愉悦。她享受着面前逆转的局面，语气愈发冷静，眼中的得意难以隐藏：“卡尔·艾尔，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救世主超人么？你的脑控军团占领了全世界，人类对你敢怒不敢言，那些宇宙警察也在等着把你拿下……你看看联盟里面有多少人弃你而去，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相信你？！他吗？”
她抬起头，手上拽着套索的力道微微放松了一点，试图引导超人也向上看去。
“你复活了他，但是只怕他出去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那些叛军，带着他们推翻你的统治、活捉你！把你关在红太阳房里，关到死！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你闭嘴！”超人至此脸色骤变，整个人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在逼近的刀口下发出绝境中的吼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驾在他脖子上的还有第二把刀——布鲁斯的眼神。
布鲁斯的表情很难形容。在超人与神奇女侠争斗不休的时候他没有逃走，他本可以逃走，尽管孤独堡垒的门禁不会为他敞开，但总归还是可以一试。那么他在感受到了来自神奇女侠的生命威胁之后仍然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呢？
克拉克抬头只看到了他沉默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像一对黑洞，泯灭了自己向他投去的所有光线。
他起来并不准备给自己任何回答。
地板的反射中出现了隐约的红光，戴安娜微笑了一下，继续吐出那些有毒的话语：“他这样干的还少吗？你想想当初你那么痛苦那么绝望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他在意的只有你越过了底线、你杀了人，然后他立刻就要和你一刀两断……这样冷血地对你，你却还想给他机会。卡尔，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期待什么……还有，蝙蝠侠，如果你是在期待超人救你的话，那你最好还是早点……”
那哆哆逼人的话头一僵，戴安娜突然失声。
她先是不受控制地支吾了一声，随后才往后颈摸去，森然的凉意像是蛛网一样附着在皮肤上。
她居然摸到了一根细长的“针”。
随着芯片的迭代，负责执行注射手术的氪星机器人的动作也愈发轻快。戴安娜睁大了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在地板上看到的红光并不是热视线的倒影，而是……
眼前一阵发晕，刚刚注入的麻醉剂已经开始生效，戴安娜不得不放弃对超人的桎梏闪到一边。转身的瞬间她挥剑将机器人欲进行第二次注射的触手砍成两半，但这并不足以震慑住蜂拥而至的机器人群。
亚马逊战士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对失控的恐惧。
另一边克拉克已经从地上起身，而布鲁斯也同样退到了一边。两个人好似并肩而立，实际隔着老远。克拉克用余光瞟了下布鲁斯，从他平静的侧脸绵延出了一股浓密到扼住咽喉的空虚感。
明明他们才刚完成了一场临时起意的配合，甚至连言语都不需要，可是此时一经结束又再度变得无话可说。既是默契的敌人，也是剑拔弩张的旧友。
“到此为止了。”
他对着这空间里的三个人同时宣判道。
空气里忽然腾起淡淡的焦味。
克拉克心下一动，赶在热浪向他们所站的地方袭来之前飞身将布鲁斯推向一边——真正的热视线从天而降，将正在围攻神奇女侠的机器人们一瞬间被劈成两半。烧焦的飞蛾成群落下，纯白色的披风取而代之。他大方地踏入了幸存者的视野中，布鲁斯见此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你？！”
然而布鲁斯诧异地偏过脸去……说出这话的人竟是克拉克。
四个人在绝对的安静中面面相觑。
卡尔来到了戴安娜身边，绅士地冲她伸出了手。对方迟疑了几秒后也伸出了自己的。目睹这一幕的克拉克与布鲁斯各自皱紧了眉头。
很显然这位不速之客他们全都认识。
“看来这就是帮你恢复记忆的人了？”克拉克不再忍耐，扭头朝布鲁斯分出视线。
被质问者唇线轻抿，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眼神已经默认了下来。克拉克充满不屑地“哼”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超人。”白超人扶起还不能自主站立的神奇女侠，朝他们转过身来，“或者，我该叫你‘克拉克’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笑了一下，从容对答：“你从我的世界里取走了东西，这么久过去了，我当然要来看看成果。”
一番对话里又抖落出了新的信息，更诡异的是白超人语毕之后，眼神便向一旁的布鲁斯身上偏移。布鲁斯虽然不清楚情况，但也能从气氛里感觉到不对。
自己的记忆只到战败被带上了脑控装置，至于之后又发生过什么……
他向一旁望去。
克拉克的脸色从方才开始就十分凝重。不同于之前面对戴安娜时尤有的几分放松，这回是真正的戒备，布鲁斯企图向他问询的意图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目光垂落时无声扫过了对方攥紧的拳头，心里有了个大概。
“不要插手我的世界。”
“你是说要任由你将这样衷心的部下除掉？”
白超人的语气云淡风轻，面对这个世界正牌的警告没有丝毫的紧张。克拉克则是从这句维护中觉出了什么。
“戴安娜？”
再站起来的神奇女侠眼中只剩下了冷硬的怨愤。
她支着还陷在麻木中的身体缓了半晌，开口道：“之前卡尔来找我时，我还不相信他所说的，不信你居然会这么疯狂，不光是厌倦了统治，竟然还想把我们最大的敌人带回来……甚至直到我跟着你进了孤独堡垒的那刻，我都不相信……”
她的目光逐渐转移到布鲁斯身上，戾气喷薄而出，锋利得像是要将人层层剐开。
“……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
克拉克沉默着接下了她的控诉，没有对她话里的内容做任何回避或是辩解，事已至此，他所想的更多的是她与白超人之间的勾连。克拉克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了指：“所以你是故意引我去哥谭的，对吗？我一离开，他就能顶替我的权限进入这里。”
戴安娜没什么所谓地冷笑：“是的，反正也就是赌一把罢了，多谢你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克拉克越过了她，将矛头重新集中到另一个自己身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
卡尔大方地承认：“我只是来看看你的选择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而已。不过可惜，看来这个结果并不太乐观。”
克拉克并不想跟他兜圈子，于是单刀直入切进要害：“你想怎么样？”
这一次，连白超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外面正在战争，你的人民渴望安定。”他说，“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能够挺身而出的人，一个不会抛弃他们的人——很显然你已经无心再做这个领导者，你的部下也已经不想再跟随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察到了风暴即将来临。克拉克浑身紧绷，他知道卡尔会随时发起进攻，而他也做好了准备，若是两人正面对决那大概不会有谁能轻易占得了便宜，只是他没有预料到那个突破点竟然发生在布鲁斯身上。
一个巨大的能量阵在布鲁斯的背后突然出现，从里面传出了来自虚空的呼号，布鲁斯呼吸一窒，一眨眼就被吸入其中。
那一刻就连一直愤恨相对的戴安娜脸上也出现了愕然的神色，因为超人下一秒也跟了进去。
克拉克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甚至连叫停的意识都没有，身体替他自动做出了选择，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跟了进来，奋力将布鲁斯拉进了怀里。两个人被碎裂的时空引力拉扯着，在令人头晕目眩的黑暗中共同下坠。
头顶的光亮离得越来越远，身体因为失温渐渐失去知觉。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泯灭，遍及全身的撕扯感让布鲁斯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死去，全靠求生的本能勉力维持着神志。
失去了听觉与触觉后，视觉便获得了无限的延伸，克拉克扑向他的画面成了感官失灵前所捕捉到的最后一个瞬间。布鲁斯来不及感叹。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到了极致，闭上眼后，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于眼前上演，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双手向他伸来，将属于布莱尼亚克的装置温柔地带在了他的头上。而现在时光交叠，那双手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所做的却是将他拥入怀中。
布鲁斯凝视那个幻影，在彻底遁入黑暗前想到——它真是迟到了好久。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