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超蝙】冰层之下07
戴安娜·普林斯，代号神奇女侠，天堂岛的公主，有着半神半亚马逊人的血统，在联盟主席的印象中一直是理性派的代表。但是不同于另一位极端理性者，戴安娜的理性与感性平分，因为信仰的关系，对正义等理念的执着使得她在冲突前会表现得更加直白、冲动，有话直说，甚至会倾向于用拳头来解决。在此之前，超人从未将她同任何关于文字游戏的场合联系在一起。
他同戴安娜古怪地对望，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眼前的人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你想说什么？”
戴安娜审视着他，忽然破功般扑哧一笑：“你不知道吗？”
见克拉克似乎铁了心不作回答，她脸上的笑意散了，露出森冷的威严，一开口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四周飘散的余温：“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问了——蝙蝠侠是不是还活着？”
克拉克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他早就……”
“撒谎！”同僚的回答被她斩钉截铁地打断。很明显超人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她微低下头，以一种微妙的角度逼视着面前的人，“你从几年前就开始背着联盟进行你的‘实验’，最近更是变本加厉……你以为真的没人注意到么？从前我不管是因为我觉得你终有一天会想明白，你会明白到底已经失去的和现在拥有的哪个更重要，但我没料到你竟然能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到今天，那些反叛者胆敢正式对我们宣战……”
她倏地一扬下巴：“你复活了他是不是？”
克拉克额角的神经不自然地跳动着，戴安娜的目光像是蛇一般紧紧地跟住他，朝他吐出鲜红的信子，叫他避无可避，也几乎忍无可忍。
“够了！”他低喝一声，准备直接离开，“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
“你要去哪？”
克拉克侧肩躲开了她的手，不耐烦地拒绝道：“不要管我。”
“卡尔！”戴安娜突然怒喝一声，“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么？”
超人的脚步一僵。
他像是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般怔在了原地。戴安娜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问道：“最初的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想建立一个绝对和平、绝对正义的世界？”
提问没有人回答，这反应使她松了口气，她叹了一声：“是什么让你舍弃了克拉克·肯特的名字？是什么让你不惜与蝙蝠侠反目也要将那场关系到全世界的变革推行到底？”
封闭的环境使得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敲在他的心脏上，超人的手条件反射似的颤抖起来。十三年前的那个极其黑暗的夜晚，没有人忘记。
露易丝被绑架，吉米被射杀，从那时起作为人类的克拉克·肯特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剩下氪星之子卡尔·艾尔。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从宇宙中醒来，看到已经窒息而死的妻子时是什么心情，更无法忘记当他返回地面，看到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大都会又是怎样的场面。
三百万普通人跟着埋在大都会地下的微型核弹一起灰飞烟灭，变相按下开关的正是自己。可能没有人注意到，那场悲剧连同超人也被彻底摧毁了。曾作为人的痕迹不复存在，那天当他被愤怒吞噬、下定决心要亲手向小丑复仇时，他就立誓要为建立一个绝对的世界而改变。为了不再有人再经历他所遭受的一切，为了不再有人在面对不幸的时候无能为力。
“当时你对我说露易丝已经死了，事实不能改变，现在还能做的只剩下让她的死有所意义，不要让她的血、让他们的血白流……”戴安娜逐渐靠近他，见超人的防备已经不再尖锐，她声音里的尖刻也变得柔和起来，循循善诱道，“我们正是为此才走到了今天不是吗？世界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联盟的军队驻扎在各个国家内，没有人能够私自发起一场战争，也没有任何一个罪犯还能再逍遥法外。告诉我卡尔，难道这些不是你希望的吗？你要把这些都放弃吗？”
“不是……”超人咬紧牙关，过去的记忆又一次浮出水面，如今依然是他的命门所在。他闭上眼睛，被穿越时间的痛苦继续折磨着，“我从没有忘记。”
堡垒深处有人叹息了一声，幽幽的，仿佛一阵风吹过。超人突然从梦魇中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谁？！”
戴安娜也是一惊，她迅速去抓腰间的绳索，而超人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甬道的尽头，一个奔跑的人影被超人拦下，他旋即转身，发现来路又被后一秒赶到的神奇女侠切断。前后夹击中，他头上的兜帽掉了下来，拦路的两人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蝙蝠侠？”
“布鲁斯？”
见此，那人缓缓直起腰来，干脆将脸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好久不见了，戴安娜，克拉克。”
所有的光线、气流、声音，好像每一种感官所能捕捉到的东西都被分解成了微小的粒子，不升也不降地凝固在这一刻的空气里。曾经并肩作战的三个人木头似的杵着，竟然都在那一声招呼之后保持了沉默。
克拉克连续遭到来自过去的打击，思维近乎停摆，他浑浑噩噩地端详着布鲁斯的脸，比戴安娜更难相信眼前的事实。
布鲁斯竟然变回来了？他还记得多少？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问题毛线团似的搅在一起，偏偏大脑如过载般无法思考，堡垒内静得仿佛被排空了介质。
这是他做了那么多次实验所渴望达成的结果，却成真在这天时地利都不占的时刻。
反观布鲁斯倒是比他们镇定多了……孤独堡垒清冷的顶光给他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着竟比克拉克记忆中的要年轻。克拉克逐渐从震惊里回过神，万般情绪在心头涌动，几次张嘴，最后只吐出来了一句干巴巴的“你变回来了”。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微笑。
布鲁斯站在那里，对那个僵硬的笑容视若无睹。他抿着唇，似乎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开启对话。大概三十分钟前他从那个金属舱里惊醒，浑身冷汗，坐起来之后发现穿着的衣服因为尺寸的关系衣不蔽体。
他长大了，也回想起了许多事情，这就导致他此刻的感受就像是刚从一个荒诞的梦里醒来，几乎分不清现实。
眼前天光大亮。先前的洞穴不见了，岩石与沟壑皆化为银灰色的地板，褪尽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道道连在一起的巨型落地窗。那些古怪的声音也消失了。露出了本来面貌的房间俨然是一间装配齐全的观察室。如果不是那些刻着外星符号的机器还在，布鲁斯会以为所有变小的经历都是自己的想象。
观察室的大门敞开着，布鲁斯意识到白超人已经走了。他在金属舱外发现了对方给自己留下的衣服。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目前来看和他的利益并无冲突之处。布鲁斯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孤独堡垒内狂奔，一路竟也没遇到机器人阻拦，很快他就抵达了靠近堡垒入口的地方，本以为即将逃离，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熟悉的对话声。
……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状态见面。
布鲁斯眯了眯眼睛，将错愕以及其他五味陈杂的情感掩埋起来。眼前物是人非，他的处境显然比起感叹更加危急。他如一把尘封了许久的兵器般紧绷着，努力调动起迟钝的感官警惕着超人与神奇女侠的一举一动。
灯光下，戴安娜在另一端歪过头，目光却越过了布鲁斯落在另一头的超人身上，冲他露出促狭的一笑：
“卡尔，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超人默不作声地接了下来。其实他凭布鲁斯的脸色就猜到了他大概已经恢复了记忆，如此一来，这样的场面也就不算意外。大脑一瞬间闪回了他们两天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克拉克虽不为自己的恶劣态度抱歉，却还是在心底体会到了一丝被宿命刺中的痛感。
至于这份痛苦是否也有出于遗憾又或者别的什么感情的部分，大概就不可考了，命运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超人吐出了一次深长的呼吸，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是谁帮了你？”
救下自己的那个人立场不明，但是本着对方为自己恢复记忆的举动，布鲁斯回道：“没有人。”
“不可能！”超人脱口而出，面容因为突然拔高的声调而有些狰狞，“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布鲁斯想起了他之前在餐桌上对自己的那番咬牙切齿的控诉，一时间觉得既荒诞又好笑。然而还不待他表达点哥谭式的嘲讽就听见有人吼道：“不重要，卡尔，先拿下他！”
布鲁斯浑身毛孔一缩。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回头的那刻，金色的套索铺天盖地砸下。布鲁斯拼上了全身的爆发才勉强闪到一边，再回头发现，刚才他所站的地方竟然被抽出了个小坑。
“慢着——戴安娜！”克拉克猛地反应过来。布鲁斯并没有穿蝙蝠装，身上也没有任何护具，若是刚才硬接下了那一击只怕会立刻皮开肉绽，这个画面不由得让他胆战心惊，甚至下意识做了个伸手阻拦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神奇女侠神经陡然绷紧。她死死地盯住克拉克，目光里浮起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是我们的敌人！”
“我知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一口气停顿的间隙里戴安娜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果然是……后悔了？”
克拉克被这瘆人的语气噎住了。他从戴安娜的举动里读出了危险的信号。
空气中的温度彻底消失了，戴安娜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冰冷，抬手的瞬间她眼中锋芒一闪。
冲突一触即发。
一股饱胀的感觉传遍五指，掌心因生物电流的刺激出了一层冷汗。那一刻的时间紧凑到需要把秒再切碎成无数的小量来计算，布鲁斯眨了一下眼，闭合的眼睫如同蝴蝶轻轻颤动的翅膀，再睁开时已经窥见了风暴降生。
尖锐的撞击声冲撞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布鲁斯本能地护住头，却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有一片阴影挡住了他。
竟然是超人来到了他的身前。
他接下套索的手臂被勒到发白，后背因为违抗套索的力量而剧烈起伏，可饶是如此，超人仍是好半天也没有发出一句声响。
戴安娜冷冷地冲他命令道：“让开。”
“你想杀了他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超人顿了顿：“不行。”
尽管被套索束缚着，他的脸上仍然摆出了一副从容的模样，拒绝得平静不留余地。戴安娜木了片刻，随后美丽的五官开始扭曲。
“那你就让我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