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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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中心/DCEU超蝙|Walking on the mountain

正文:


克拉克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天刚蒙蒙亮,夜色如同潮水般在天际褪去,远方的地平线上挂着一道浅白色的弧线。他在狭小的座椅上挪了挪发麻的身体。皮卡的后座总共也没多少位置,想要躺下的话就不得不蜷曲双腿,头顶车门。冷风一路从车窗边缘往里面灌个不停。拜其所赐,克拉克的鼻腔里满是附着在车身上的冰碴子的味道。他在其中挣扎着起身。

后背和颈椎都像是被巨物碾压过似的,稍微一动就会疼得要命。前排的司机在棉服摩擦所引发的簌簌声响中回头,冲他笑笑,调侃一声:“你睡得可真浅。”

见旅人面露难色地扶着脖子,司机又从后视镜中瞟来几眼:“大概公路旅行对你来说不算是友好吧,我猜?”

“没有这回事。”旅人却是用力伸一伸胳膊,回答语调放松,“我睡得还好。”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虽然狭小的卡车后座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提供优质睡眠的地方,但在刚刚的一个小时内,克拉克的确睡了非常舒心的一觉。

外面的风景正在匀速后退。眼下日头还没升起,卡车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一路前行。郁郁葱葱的针叶林掩映着雪山灰黑色的山体,柏油路像是蛇一样游入了森林深处。一切仍处在寒夜的肃穆之中,却使得克拉克的心底腾起了一股没有来由的亲切感。

这无人踏足的野外着实令他想念已久,也与他隔离已久。

“我们就快要到边境线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今天太阳下山前我们就能到了。”红发司机在镜子里搜寻着后排乘客的视线,言语里颇有几分自豪,“然后就照我们说好的那样,我带你绕过他们,直接送你到山脚去。”

然而后座上的人连头都没回。

他只是非常平淡地说了一声“嗯,那谢谢你”。其目光仍然流连在车外。吉米只得悻悻地闭上嘴巴。

像他们这种开长途车的人,有客人时总是会忍不住和对方搭上几句,毕竟长途旅行实在是太孤寂了。随行的一般都是裹着油布的大小集装箱,平时只能靠外放音乐或者自言自语来解闷。如果碰巧有个同行的人,那可真是可以说是撞大运了。

吉米是三天前在火车站外碰到这个乘客的。

当时他正在清点货物,一个陌生人突然靠近了他。作为北极附近还有人类群居的最后疆土,除了军队和科考队的人,几乎没有普通人会来这里。眼前这个乘客怎么看都不像是其中之一。

他莫约四十来岁,穿着厚重的棉服,下巴满是胡茬,随身行李只有一个小包,虽然言语中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眼中却还能寻得到充满警惕的精光。吉米原以为这人会像他的外表一样是个凶悍可怕的人,但实际上,对方一开口却是相当客气。

他请求吉米带他到边境去。

吉米的第一反应是推脱。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虽说边境与他的行程没有偏离太多,但这里实在太冷了,没人会想在外头多跑一天。然而对方没有轻易放弃。他又追过来反复请求了好几次,言辞恳切得仿佛是这一个人的最后的请求了一样,最终使得司机改变了主意。当然,对方所提出的佣金也是令这桩买卖敲槌定音的原因之一。

他们的路程就此开始。令人惊奇的是,旅行开始后,吉米的心里反倒变得轻松了起来,还没等车子彻底驶出车站,之前缠着他的那些忧虑就已经被忘得差不多了。

他们先是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加油,顺便储备一些应急的食品和水,紧接着就向雪山的方向进发。对方的要求很明确,他需要吉米绕过边界检查站,直接将他送到最靠近无人区的地方。

吉米为此感到有些困惑,倒不是说难度方面。像他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肯定都知道一些能够绕过检查站的小路,令他疑惑的是来人这样做的理由,可对方显然无意多谈。

自称克拉克的人上车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吉米有试过主动挑起话题,但对方每次都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上几声。自讨没趣的次数多了以后,司机就不再试图挖掘这个人前往雪山的理由了,毕竟也与他没有太大干系。人总是有种猎奇心理,说不定对方只是个想寻刺激的、不怕死的家伙呢。

一路上很顺利,除了在聊天上兴致缺缺,克拉克在其他事上都表现的非常随和。车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即使暖风开到最大也没办法赶走车内的全部寒气,隔音效果也不好。巨大的引擎声就像有个人躲在发动机里咳嗽似的吵个不停,但克拉克对这些都无动于衷,好像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事情一样。

吉米有偷偷观察过克拉克,似乎不论外面是什么景色,他都看得十分认真,偶尔还会像个孩子一样,眼中还流露出喜悦以及别的说不上来的什么东西,让吉米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我们这里是不是与你来自的地方非常不同?”

司机再次仰起脸来,通过后视镜搜寻着乘客的目光,可是后面依然毫无动静。吉米只好轻轻地嘟囔了一句,只当是自己又讨了个没趣。

克拉克并没有注意到新朋友心里小小的起伏。他其实一早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多年前他曾经造访过这里,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在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和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小镇两旁任何与记忆相似的房屋或是路口都让他倍感亲切和欣喜。这与对大都会或是堪萨斯的不同。

故地重游往往会带回年轻时的记忆,特别是在阔别多年之后。克拉克本来还期待着能看到他当年打过工的咖啡馆,可直到驶出了镇子都没能再见到它。眼前晃过大片的森林和远远仅露出一部分的山巅,仿佛在这极寒地带只有它们才能做到永恒不变。克拉克不免在心里有些叹息。

车子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又辗转驶过几座小镇,直到吉米卸完了货物才正式开往雪山的方向,沿途的景色也随着深入而变得更加寂寥,但是克拉克一点也不介意。

相反的,他的心里装满了平静。

太阳渐渐升起后,地表的温度开始回升,窗外终于多了一点明丽的色彩。克拉克将头靠在椅背上。他这时倒是有些犯困起来了。意识在卡车小幅度的摇晃里逐渐远去——

 

他看到了一间房间,从左到右不过二十步的距离。顶上吊着一盏白灯,明晃晃的灯光刺得人像是火烧一样,然而他哪里也去不了。四周的墙壁都灌满了铅,外面有一个人在来回走动,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回荡在逼仄的走廊里,频率固定,有如一座倒数的时钟。

克拉克知道,那个人是在等着他死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囚禁了他数日,专门为他打造的牢笼中,而他已经不再年轻。

在孤独地抗击了一个世纪的罪犯后,超人终于也老去了。一开始先是无法自如地控制热视线和寒冰吐息,紧接着是不能飞行。他逐渐变得和身体强壮的普通人无异,但衰老仍没有停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鬓角开始发白,眼眶凹陷,身体素质不断降低,仿佛是停止了许久的时间全都在这一刻回到了他的身上。克拉克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时日无多,可是政府没打算放过他。

虽说早已对此有了预感,但他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研究超人。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原则,大约是三十年前,他们通过非法渠道采集了超人的DNA,用以私下里研发仿超人武器,后来项目在被正牌发现后被迫叫停,但这无疑是给了那些政客和其背后的支持者一记耳光。于是现在机会来了,他们也不叫他好过。

超人的声誉有一段时间出现了急剧下降,一时间各路媒体上流言四起。克拉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几篇有头没尾的文章就能如此轻易地让那么多人深信不疑,或许从根本上说,人们仍旧害怕他有一天真的会倒戈相向。

哪怕已经与人类并肩而行了那么久,一次拒绝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割断两个种族之间的信任。这是由外星人本身的未知性和不可控性决定的,克拉克不能怪他们。

他只是感到有些失落。

在平民声势浩大的讨伐前,超人的力量也显得无足轻重。他不由得想到了很久以前,被民众要求去法院接受审判的事情……那次至少还有露易丝为他洗刷冤屈。而现在,现在他只有他自己了。

克拉克其实对联盟解散之后的记忆相当模糊。

他所有的爱和激情都留在了前半生,后半生只剩下了职责。作为最后的超级英雄,他有必要守护好每一个人。道理很简单。毕竟英雄是为保护民众而存在的。如果普通人拒绝了他们,那他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超级英雄末期,在联盟的治理下,世界终于重新变得有模有样了起来,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接到了要按照民意退休的命令。最终蝙蝠侠和闪电侠回到普通人之间,戴安娜回到了天堂岛,亚瑟返回了亚特兰蒂斯,而钢骨和超人则留下来接受政府的监管。

来洽接此事的人说,这是大多数人的心愿。克拉克觉得自己比起维克多还要好一些,至少他还有小幅度的自由,而维克多……自从正义联盟解散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他。

那次大规模的抗议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反正散布流言的人已经达到了目的,即使力量相差悬殊,他们仍可以从人心上打败他,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三十年过去了,在确定超人几乎失去了全部的超能力后,他们第一时间包围了那座堪萨斯农场。

克拉克走出来的时候很从容。他对自己的命运大概也看了个明白,回来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种局面,但他不能不来,因为那天是玛莎的祭日。下达了抓捕令的人一定是做了许多年的研究,所有的计划都是有针对地部署。

超人最终被辗转送到了一处僻静的研究所内,关在特别打造的房间里,每天接受特定的检查。会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拿着各种仪器到门口来,观察完毕后再低头记录下什么。……其实和坐牢没什么分别。

现在那些人如愿以偿了。他们只要等着超人死去就可以了。之后莫说不会再有人阻止他们,他们甚至还可以直接用超人的身体来做研究……还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克拉克因为这个在深夜里猛然清醒。

梦里的他躺在手术台上,被一群拿着氪刀的人开膛破肚。他焦虑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接而发疯一般开始冲撞那扇上锁的房门。始终没有人回应他。除了留下了一个浅坑之外,大门完好无损,反倒是他在泄尽了力气之后绝望地靠坐在地板上。

深深的回廊里没有一点声响。

第二天他被一声炮响惊醒。克拉克慌张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声音是来自挂在走廊里的一台显示器。原来上面正在转播一场葬礼。

巨大的礼炮按顺序鸣响,划过天空的五架飞机整齐划一。军人们簇拥着一个黑色的棺椁走过挤满人潮的大道。克拉克瞪大了眼睛。当盖在上面的国旗被掀起来时,一个醒目的“S”出现在了镜头里。

……这竟然是他自己的葬礼。

克拉克气到嘴唇都在颤抖,他把随手能抓到的东西都丢了上去,将那台显示器砸了个粉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他们给了他最高规格的葬礼,所有人都身穿黑衣为他哀悼,可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超人还没有死。他被关在了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只能等着油尽灯枯。

他所热爱的人类亲手埋葬了他。

克拉克意识到自己又可以飞起来了。力量借着愤怒短暂地回到了身体里,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在他即将冲破牢笼的时候,又有一小队守卫围了上来,一下将他抛进了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里,多亏有几扇重门从天而降,一下子打断了即将围拢的阵型。克拉克就趁着这个功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因为逃得太急切,所以他几乎没有功夫去细想帮他在这关键时刻篡改系统的人是谁。

出了研究所后,克拉克一路向北方逃去。

他本想回到大都会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公之于众,但他做不到了。身体里的力量每一天都在减少,克拉克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衰竭。研究所位于北极群岛上,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回头的话,还不等到达大都会他就会再次被捕。他只能寄希望于停靠在北极无人区里的氪星飞船。

过去的几天里,他既藏过火车车厢,也躺过卡车后座。现在他已经快要抵达人类所能到达的边境了,前方就是绵延的雪山。他将要独自走完这最后的道路。

梦里那些裹得密不透风的研究人员又出现了。他们对他指指点点,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手术刀握在他们手中。一番小声的交流之后,他们拖着僵尸一样的步子围了上来。

“放开我!”克拉克对着那些幽灵嘶吼道,“别逼我……放开我!让我出去!”

但这是徒劳的,他的拳头什么也没有打到,那些白影就像是诅咒一样缠上他,直到将他淹没……

“嘿!老兄!快醒醒!”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将克拉克从梦魇中拉了出来。他猛然睁开了眼,兀突的白光刺得他本能地抬手去挡,结果又差点把前方的座椅掀翻。

克拉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卡车已经停到了路边,吉米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紧抓着座椅,怔怔地看着发疯似的的客人,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克拉克在环顾了一圈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车厢之后,哑着嗓子,缓缓吐出了一句干瘪的抱歉。

“你、你……”司机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个词,半天也没有下文。他只能紧紧盯住克拉克,眼中疑惑与畏惧半掺,“你到底……”

“……我很抱歉。”克拉克露出了一个极其内疚的神色。他没再犹豫,右手拉开车门直接跳下车去,左手将他小小的行囊背在肩上。不过他走了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现在他眼里的内疚更多了。

“对不起,之前承诺给你的佣金也……不过这个给你。”

克拉克将一小盒烟扔到了司机手中,这是他从顺来的衣服的口袋里找到的。他本想扔掉,但转念一想,这小小的烟盒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一种慰藉,也就留了下来。

司机呆捧着那盒烟,而克拉克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用烟盒当车费的人了。

 

公路上了无人烟,克拉克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他快步走着,脑中不断思索着之后的事情。这里距离边境还有不小的距离,靠双腿的话,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况且到了之后又该怎么办。他要如何绕过那些检查站的人,如何不引起任何的注意,还有刚刚那个货车司机,他会不会在返程之后将他的事情大肆宣扬,使得研究所的人因此而找上门来……这些问题搅得他头昏脑涨。克拉克干脆决定不去想了。事到如今,不如去想一点轻松的事情来缓解这副身躯上的苦难才更有意义。

他抬起头,深绿的林海随着山体参差起伏,雪山的山巅比起初见时已经高大许多。克拉克很少从这样的角度去观察身边的世界。他总是飞来飞去的,世界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微观模型,可以随着他的靠近放大或缩小。

他是真的很想念那些可以飞行的日子。第一次尝试飞行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他穷尽全身的力气向上蹦去,然后他飞起来了,飞得比云层还要高,比狂风还要快。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向心尖聚集,他根本不敢呼吸,只能牟足了劲前冲去。那真是一种极致的体验,除了他很快就因为失去平衡而摔了下来。初学者往往最缺的就是控制。

克拉克还记得自己摔下来的时候直接撞碎了一个山头,将极地冻了几万年的坚冰砸出了个深坑。但他没感到气馁,还不待休息就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这次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简直就像是根植在血液里的一样,他就是属于天空的,天生就该如此。

周身的空气颤动着,云团触手可及。他故意冲进去,将那些洁白的棉花团弄得一团糟后又头也不回地消失。云海的下面是深褐色的大地。钢铁之躯绕过乞力马扎罗山雪白的山巅,化作一道从天而降的飓风破开了非洲草原上蒸腾的热浪。奔跑中的瞪羚惊恐地散开,他从它们之间穿过,一眨眼就将那稀疏的灌木和金合欢树甩在了身后。

随着大地的颜色逐渐转绿,克拉克飞行的身影忽地向下一折,贴着陡峭的崖壁下滑到了太平洋碧蓝的海面上,一眨眼就到了千里之外。海水在他飞过时蒸腾出层层水汽,咸惺的气息甚至没办法沾到他的身上。

他又一次改变了方向。这次从海面上一跃而起,直至冲入头顶的黑色的空间。没有几个人能从这样的角度来观察地球。它在太空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那些复杂的颜色统统都不见了。万物之母化成了一颗蔚蓝色的小小球体,任谁看了都会产生无限的爱怜之意。

所有与飞行有关的记忆都在他脑海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克拉克闭上眼就能看到大都会晴朗的上空,星球日报顶上的铜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下面宽阔的水泥干道鳞次栉比。湍急如溪水的车流淌过钢铁森林交错的黑色河道,然后交错在尽头的中心广场。洁白的方砖从上空看去整齐划一。人们坐在附近的草坪上野餐或乘凉,孩子们在一旁追逐打闹,成群的白鸽有时会随风“哗啦”一声飞起,离开那座单膝着地,一手伸向地面、一手托举天空的超人雕像。

在超人手指向的方向有另一座城市,与大都会一港之隔,即使是在白天也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所有的建筑都是灰黑色的,仿佛有浓雾徘徊在高楼之间,危险、神秘,犯罪率居高不下,如果仅仅是个普通的大都会人,那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涉足其中。但克拉克知道不是这样的。哥谭就像他的守护者一样,总是将真身隐藏起来,宁愿躲在黑暗中,也不让旁观者知道他真正的样子。

“布鲁斯……”克拉克张了张嘴,一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才一出口,心里立刻荡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大约有一个世纪没再叫过这个名字了,但这一点都不碍事。爱人死去后,你或许不会再经常想起他,但你从不会真正忘记他。不论什么时候,喊出他的名字还是那么容易。

他的爱人是哥谭市的守护者,一个世纪前令罪犯闻声丧胆的黑暗骑士,同时他也是韦恩集团的所有者,世人皆知的花花公子。几乎没有人会将这截然不同的两面联系到一起,因为布鲁斯从未将这些说与世人知道。克拉克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他和布鲁斯的关系经过了几个极端,最终留在灵魂深处的是对他深沉的爱恋,像是一颗石头落入汪洋,随着时间越坠越深。

他独爱布鲁斯那充满沉郁气质的灵魂。知道他曾饱尝苦难,因此对人间繁华可以冷眼旁观。黑暗骑士因此而理性,因此而睿智。布鲁斯深知只要不涉足其中就不会受其困扰,但在内心深处对纯粹感情的渴望依然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一起。

千万人之中,唯有他有一颗炙热不息的心。

于世人来说,黑暗骑士或许是不近人情的,但克拉克知道,总是藏在披风下的布鲁斯其实要比大多数行走在日光下的人有良心得多。……可是他却连他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那一天暴雨倾盆。大都会上空阴云密布,克拉克在一家外电器店外知道了布鲁斯·韦恩离世的消息。隔着橱窗,他看到了新闻台下方滚动的字幕——著名富豪布鲁斯·韦恩于今日凌晨死于家中,时年五十七岁。大脑就在那一刻变得一片空白。

心跳的频率似乎也大幅度地减缓了,肺里像是进了水,呼吸变得绵长而费力。克拉克转身走入了雨幕中,甚至没有将完整的新闻听完。

那天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他在空中漫无目的地乱飞,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落在了哥谭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上。灰黑的云层第一次将大都会与哥谭连在了一起。他朝着哥谭的方向望去,除了断了线的雨水和缭绕的雾气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他应该去的,他应该落在韦恩庄园的窗外,然后他就会看到布鲁斯苍白的脸,他了无生气的身体躺在豪华的大床上。会有亲人围着他,为他哭泣、哀悼。

他们会将他穿戴整齐,把一小束花放在他的身边,再把韦恩夫妇的照片放进他的口袋里。会有牧师来为他的灵魂祈祷,会有一个身穿黑衣的老牧师翻着一本边缘褶皱的圣经,干涩的声音每念一句,卧室里抽泣声就更大一些。

最后他们会将他发硬的身体放入漆黑的棺材里,再由一队黑漆漆的人送到墓地去。掘墓人早就等在那里了,不像满脸哀痛的亲属,他们的脸上一片漠然,等棺材安置好后,他们就挥起手里的铲子,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将布鲁斯·韦恩的棺材葬在他父母的身边……至少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如此。

克拉克没有参加过多少葬礼,一生中仅有两次,一次是他父亲去世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他的母亲。那时候正义联盟刚解散不久,他和布鲁斯也因此分开。他受政府的指派到处去完成任务,母亲病危的时候他刚刚从太平洋上拦截导弹归来,等他赶到时玛莎已经处在了弥留之际。她苍老的手颤抖着,眼皮抬起又合上,见到克拉克了之后,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随后又落下泪来。

“克拉克,我的孩子……”玛莎浑浊的眼中盛满了担忧,克拉克一瞬间以为她是又想到了他小时候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事情。

母亲虽然是个强壮的女人,但上了年纪之后也不免出现了记忆混乱的症状,有好几次克拉克获准来看她的时候,她都以为克拉克是哪里的职员,又要来和她说她的儿子是个“不合群”的怪人。

克拉克紧握住她的手,感到母亲的手从未如此有力过。她哭着对他说:“克拉克,你要离开……你没办法对抗他们、对抗他们所有人。政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来做决定,他们迟早要毁了你……”

哭了一会后那双手就失去了力气。

母亲的眼睛再次合上了,嘴里喃喃地念着已逝丈夫的名字,没一会就断了气。克拉克将她葬在了父亲的身边,对着那小小的一亩四分地承诺他一定每年都会来看他们。

之后日子里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拯救世界。他故意没给自己留出感伤的时间,因为不靠着工作发泄的话,他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痛苦的。然而布鲁斯的死还是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克拉克是万万没想到布鲁斯居然会这么早离世的。不过才七年,联盟才解散短短七年,布鲁斯就去世了。据说是死于自杀。媒体报道这位年过半百的亿万富翁是在过量药剂下发了疯,最终一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克拉克没办法判断真假,因为这听起来倒也像是布鲁斯会做的事。

布鲁斯不怕死,这一点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同样还知道,布鲁斯那身触目惊心的疤痕从没真正的痊愈过。天知道它们到底是怎样反噬他的。那些受损过的关节,那些留在身体里的弹片,一定每天都让他生不如死,所以他才会想要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克拉克去过中东。在这个冲突频繁、战火最为集中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饱受摧残的人。当时有一个士兵被炸断了腿,躺在战壕里哀嚎着,断肢上的伤口被鲜血和泥巴糊成一团,旁边的泥地上全是他的抓痕。旁人也只能看着他挣扎。当时有一个医疗兵靠近了他,试图给他一记吗啡让他好过一点,但这个大男人居然在战场上流下泪来,哭着求旁边拿枪的战友直接给他个痛快。

一个人的灵魂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苦?

克拉克知道有的人在遭受重大打击后会留下永久性的创伤,就像是上过战场的士兵留下的战后PTSD一样,后果几乎不可逆转。而布鲁斯……如果他能软弱一点,肯靠大哭大喊发泄出来的话,那或许还能拖延得更久一些。但他不会的,所以痛苦最终还是带走了他。作为蝙蝠侠的他曾经发过誓永远不碰枪械,谁能想到他一生中唯一的破例竟然是用在自己身上?克拉克知道他一定是去意已决。

那些天布鲁斯去世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不少人在听说他自杀后都流露出了不解、甚至是轻蔑的表情,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已经应有尽有的人是不该就这样轻易死去的。克拉克不想去评论这些。他一个人在暮色中坐了很久,以他对布鲁斯的了解,布鲁斯这样做绝不是出于懦弱或逃避,事实上,他正是冷静到了极致才对。

世上有那么多人选择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们怕是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回想起联盟解散的那天,布鲁斯在听完他的决定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他原本还想追上去解释些什么,但布鲁斯只是摇了摇头。

“我都了解。”他说,“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的话,那我全都了解。”

克拉克瞬间失去了拉住他的力气。于是他颓然地松开手,任布鲁斯在他面前走过,跳进漆黑的蝙蝠车里扬长而去。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世界可以不需要义警,但世界永远都需要超人。这是形势所趋,他们都为此做出了牺牲。

布鲁斯冷静地接受了退休的命运,克拉克则在那一刻在发誓,只由他一个人走进牢笼就够了。蝙蝠侠已经退休,他不会再给那些人寻找他的机会。也是为了这个誓言,直到布鲁斯去世他都没有再去见过他。布鲁斯心里一定也非常地明白。

或许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想着不仅是他一个人,克拉克也将会因此获得解脱……只是现在都已经无从说起了。唯一可以肯定是,这场死亡既是布鲁斯个人生命的结束,也是克拉克漫长人生的开始。

有一段时间内,人们像是着魔了一样狂热地讨论着这位富豪的死因。有的人说他是纵情生色太多年,因为糜烂的私生活最终沾染上了见不得人的怪病;也有人说是因为韦恩集团内部出现了权力变动,他失去了家族企业的所有权,因此才绝望地想要自杀。克拉克庆幸布鲁斯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样这些不堪的揣测才不会传入他的耳里,但他又很怀疑布鲁斯根本不在乎,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就被污名化过不少。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好笑。或许人到死都是不得自由的吧,你根本没办法止住那些嘴巴和目光。虽然逝者已经下葬,却总有人想要把人再从坟墓里拖出来,用猜测将逝者的生平像是解刨尸体一样赤裸裸地摆到公众面前,直到再也找不到一点新鲜的内脏了,才会像萦绕在一旁的苍蝇一样四散而去。

克拉克一向不愿意揣测人心。他总是相信人类都是光明善良的,但布鲁斯的死是真的让他感到绝望。世界接受了布鲁斯的众多恩惠,可直到他死去也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过他。为此,克拉克不可避免地消沉了一段时间,甚至还产生过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一个人躲进了雪山里,每当他内心纠结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他背着登山包,像普通人一样徒步上山,山顶的风又大又冷,从那里望下去,世界在眼前一览无余,他就在此时又想起了布鲁斯来。比起他对人类几乎毫无道理的信任,布鲁斯总是小心谨慎的那个。他也曾为他的多疑不满过,但内心深处,他知道正是因为布鲁斯替他做了这个冷血的“坏人”,他才能成为那个完美的“好人”。他们二人总是缺一不可。

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人在执行完任务后直接在附近的草丛里滚在一起。疯狂的欢爱之后,布鲁斯面色潮红地躺在他臂弯里小憩,克拉克忍不住去吻他布满汗水的额头。

“不要让它改变。”

布鲁斯就在这时突然对他低声说道,克拉克本能地反问:“什么?”

“你。”布鲁斯慢慢睁开了眼,深棕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克拉克,你身上的一切正是我再也寻不回来的东西。”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让它改变。”

克拉克不知道当晚是什么让布鲁斯想起了这样深远的话题。那场对话简短又模糊不清,他甚至不确定布鲁斯是不是在说这些。但无所谓了。那不过是炙热夏夜中的短暂一瞥,就像露水一样,等到太阳再升起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现在这些记忆全都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布鲁斯的名字是开启他回忆的钥匙,过去的一幕幕重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似乎就是从布鲁斯离开后,克拉克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从此他对每一天都没有了期待的感觉。

露易丝后来也去世了,作为一名记者,手上甚至还有一篇稿子没有写完。克拉克远远参加了她的葬礼,她的丈夫和儿子都非常爱她,在墓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克拉克虽然心中动容,却已经表现不出大喜大悲。

再后来连卢瑟也死了,死在一场爆炸里。他执着地想要杀死太阳,为此不知疲倦日复一日地尝试,最终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克拉克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息尚存。他本想要救他,却没想到对方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毕生的死对头直到最后还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说:“超人,你赢了。”但紧接着他又大笑了起来,像个神经质一样歇斯底里,“从此你要永远孤独下去了。”说完这句之后就断了气。克拉克帮他闭上了眼睛。

是啊,我要永远孤独下去了。超人悲哀地想。

 

吉米赶到的时候那个奇怪的旅人扑倒在马路上,雪花落了薄薄一层,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来得太迟了。

他气喘吁吁地将人扶上了车,然后把车里的毯子全都找来给他盖上。克拉克的帽子在途中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头灰白的头发,吉米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从未见过有人衰老得如此之快。先前分别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四十多岁,可一转眼,他看起来已经像是快要六十了一样。

“嘿,醒一醒!”吉米大力地摇晃着他。

克拉克眉头紧锁,眉梢沾染的雪花在温暖的车内融成了水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得吉米心里莫名的难受。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奇怪的旅人,纵使之前他真的非常害怕,但一想起克拉克独自上路时的落寞背影,他还是忍不住调转了车头。他总觉得如果真的放手不管,这个人是会死在路上的。

他顺着公路一路寻找,一直都没看见克拉克的影子。此时车子已经离边防站非常近了,应该没人能在这样寒冷的室外徒步这么远的距离。他甚至开始考虑放弃了。所幸的是在他真的掉头前终于在路边看到了要找的人的影子。

现在他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克拉克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他应该马上掉头带他去找医生,但是天马上就要黑了,最近的站点离他们也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知道克拉克还能撑多久。而另一方面,克拉克心心念念的雪山就在眼前,只要再开上一会就能送他到山脚下,这样就可以完成他的心愿。

……他该怎么做?

就在吉米纠结的时候,克拉克睁开了眼睛。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嘿嘿嘿,老兄!……是我,我们搭伴旅行了好几天的,还记得吗?”

吉米紧张地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车门那边靠去,生怕克拉克在模糊不清的状态里又闹起来。但克拉克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对不起,我大概真的没有更多的车费了。”

他的笑容很干净,一看就是发自内心。吉米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表情了,眼前的人俨然一副老人的外表,但那个足够真诚的笑容却使得他看起来像个少年一样。吉米心里莫名酸涩。

“不,这趟不收费了。”吉米低下头去,“现在你想去哪?”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吉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雪山庞大巍峨的山体就在眼前。

 

仅剩的一小段路非常顺利。克拉克在中途又睡过去了。他合着眼,不知是不是又梦见了什么,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一些吉米听不懂的话语。

现在他已经不好奇他的过去了,至少知道了这个人是个好人,而他的执着甚至让这趟旅程都变得圣神了起来。

北极是个纯粹的地方,不论是人还是动物,一生都简单而原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活下去而不断地努力奋斗,直到有一天再也站不起来。吉米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头曾经见过的北极熊。那是他见过的唯一一只。由于冰川过早融化,那头熊大概已经多日没有进食了。吉米远远地看见它用自己宽大的前爪在雪地上挖了一个浅坑,然后躺进去,蜷缩成一团,静静等着死亡的降临。宗教大多喜欢用“安宁”、“平静”之类的词汇来描述死后世界,吉米觉得那头熊是找到了安宁的,愿它能够安息。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卡车停了下来。外面一片漆黑,身旁的人还在熟睡中,吉米不忍心现在就叫醒他,于是他关上了车灯,放倒座椅,打算等到他醒来。

“你能想象吗……?”身旁座位上的人喃喃自语着。他的脸上很平静,看来应该是做了个好梦,“那些最好的日子……”

那些最好的日子在记忆中还无比鲜活,每当想起时就好像才发生在不久之前,但事实却是那已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真希望我可以。”吉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自然是不知道克拉克看到了什么的,但他这一刻确实希望自己也可以看到。

等他再清醒时,天已经亮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朝身旁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微凉的皮面说明坐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去已久,而外面白雪皑皑,根本找不到一点踪迹。

吉米在驾驶位上呆坐了一会,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他的这趟旅程到这里就结束了。

 

远方的风雪中,克拉克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山比记忆里的难爬了许多,但这对他没什么影响。背包早已被丢在了半路,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需要里面的东西。

四下皆是一片白色。似乎越走身体越轻,越走心里烦恼越少。在庞大的雪山面前,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那些穷极一生所追逐的东西统统随风而逝。取而代之是一种温暖的平静。

时间是短暂的,正义也是短暂的。再回首时才发现,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情。没人能像布鲁斯那样一直一直地做下去。联盟里的人走了又来,只是七八年的光景就足以耗尽一个人大半生的气力。那是一个光洁的梦,在年岁中被现实啃食得越发接近本质。不少人会猛然惊醒。原来英雄不会享尽爱戴,坏蛋也不会受尽唾骂,甚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会被淡忘……

太阳照样升起,岁月流转不息。匡扶正义的光辉形象仅仅是自己的想象,是自己赋予自己的金色皇冠。他们恍然醒悟,同时也怅然若失,就像是一场舞会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宾客与灯光。最终他们颓然离去。可尽管如此,曾经兴荣的日子依然在克拉克的记忆中熠熠生辉,到了现在也令他怀念不已。

人总要经历这一过程,从一无所有向着自己所迷恋的东西靠近,只是这个过程未必容易,结果也未必光明。是人都知道普通一点的生活会过得更顺畅,就像平地永远都比高山要容易行走,所以有的人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去过自己不那么钟意的生活,但也永远有人会向着高山前进,哪怕最后的结局凄惨不已。

人生不过是一场幻灭,就像万丈高楼也总有一天要化作飞灰。但人生又不止如此,因为那些曾经为之努力过的痕迹会永远留在心中。很多事即使从头来过也改写不了结局,那是因为选择不做的话才会是永远的遗憾。……于是我们犹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朝着太阳的方向奔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那颗跃动的心脏终于死去。

人生从不止是一场幻灭。它更是一场壮丽的自我实现,哪怕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清晨的阳光不知何时攀过山头,照亮了一望无垠的雪原。克拉克闭上眼,感受着日光在眼皮上扫过,心中忽然鼓起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一如第一次学会飞行的时候。

他蹲下身,手握成拳抵在地面,然后纵身一跃,终于再次升入空中。

这次他飞得不是很高,很快他就开始下落了。气流裹挟着湿冷的气息划过耳畔,在落地前,他看到了金色的光芒在脚下蔓延,远方云开雾散,一颗年轻的太阳正在升起。

 

End


一点说明:

埃尔斯米尔岛是北极群岛的一部分,是钢铁之躯中克拉克找到氪星飞船的地方。因为电影(MOS)没细致交代克拉克一路打工时具体是在哪,我就推测为是同样在北极群岛地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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